蘇文瑾依舊還是那種輕風細雨的感覺，坐在小板凳上，弓著點腰，玩自己運動鞋上的鞋帶，不時轉頭看狼吞虎咽的少年：“慢點……沒人跟你搶，我都吃了才出來的。”

陸文龍是真消耗有些大，餓了，嘴裏包著飯還勉強開口：“你怎麽知道我要過來？”

蘇小妹回頭看自己面前地上的螞蟻：“不知道……你不來，下午就端回去洗了唄。”

陸文龍現在能聽音兒了：“這回來就不會再這麽亂跑了，以後都在家。”

蘇文瑾還是看著螞蟻：“嗯……”

陸文龍幹脆主動先找難點：“楊渺渺的事情我看阿清都知道，也不隱瞞，不會再有下次了。”這話說起來有些艱難，但不是第一次了。

果然蘇文瑾搖搖頭：“你是口頭革命派，從小到大，你給老師承認錯誤，都快得很，之後自己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。”口氣淡淡的。

聽了這語氣，陸文龍有點急：“真就這樣了，我跟她也就是在外面比賽的時候出了些事情，做了些什麽，我要負責！”

蘇文瑾的頭不擡起來：“負責？你要對這麽多弟兄負責，還要對二嫂三嫂負責，以後……嗯，我看跟著阿光小白他們的場子女孩兒那麽多，你是不是都要負責？”

陸文龍蹲在那裏，有些語塞，手裏端著搪瓷缸子拿著小勺，一張臉上的表情亂動，才真有些十七八歲年輕人的生動，沒有他跟那些成年人在一起的假老練。

蘇小妹看他不做聲，擡頭看他一眼：“怎麽？打算跟我發脾氣了？聽蔣琪說，上次車禍就是她跟你說錯話了，你發脾氣？”

陸文龍就跟個拔了氣門芯的車胎一樣，蔫了，嘟噥兩句：“我什麽時候沖你發過脾氣，我也沒對她發脾氣，沒發脾氣，真沒發脾氣……”翻來覆去就是這個，他也說不出什麽道理。

蘇文瑾的頭又埋回去：“我……我真想你還是就跟以前一樣，什麽都不是，惹點小禍，我們都在小縣城裏生活，我到工廠去當個女工，你也去搞點機修什麽的，天天一起上下班，多好，結果你倒騰這個，搗騰那個，搞成現在的樣子，你說我該怎麽辦？”語氣就比開始要嚴厲一點了。

陸文龍有點怯怯的還是先確認大方向：“你說了……要陪著我一輩子的？”還試圖伸長脖子扭著去看小姑奶奶盯著地面的臉。

小姑奶奶臉上泛起點苦笑，應該是叫苦笑：“陪一輩子？陪一輩子是兩個人相依為命，今天多個蔣琪，明天多個密斯湯，後天還要多個楊渺渺，你讓我怎麽陪？”

陸文龍轉移方向：“不是說了就當不存在麽……是我的錯，我一定會好好陪著你，你是大嫂嘛……”似乎在蘇文瑾面前，他永遠都是那個有點呆呆的少年，老是被她指手畫腳的少年。

蘇文瑾不聽他承認錯誤：“不存在？一個比一個厲害，小妖精妖裏妖氣的還不太離譜，你搞了個密斯湯，是我們的老師呀！我以為這已經很破天荒了，你還……你還去招惹個楊冠軍出來！”一邊說就一邊忍不住開始動手，拿手指頭去戳陸文龍的頭，這慫貨居然還蹲著挪近一點方便戳，而且每一次，都順著力道被戳開，免得傷了少女的手指頭，搞得自己好像一個不倒翁一樣晃來晃去的。

蘇文瑾從小到大，一貫都是個沈默寡言，有點怯生生的姑娘，唯有在陸文龍面前才會有些潑辣的感覺，逐漸也找到感覺，越說越來勁，手上的力氣也越來越大：“你說啊！你搞什麽搞！下次還要怎麽樣？搞個外國人，還是外星人？！”

話說出來，才突然自己覺得好笑，沒忍住，撲哧一下，又覺得破壞了氣氛，有些羞惱的就是給陸文龍一腳踹過去，陸文龍應聲倒地，還得端著搪瓷缸子別灑了，等蘇小妹的腳收回去，又彈回來撓頭：“阿瑾……真的是最後一次，如有再犯，天打五雷轟，三刀六洞不得好死！”混混能發個什麽誓，動不動就自罰三刀的。

蘇文瑾的表情屬於只要笑了就不容易收回去那種，竭力掩飾的低頭：“我不高興！很不高興！”

陸文龍嗯一聲，端著缸子就又不說話了，面對其他三位姑娘可能他的好話多一些，對著蘇小妹，反正就是一副願打願挨的樣子，果然蘇文瑾聽不見他的互動回應，轉頭就又開始動手，伸手抓他耳朵，陸文龍還得迎上去一點：“說話啊！別跟我裝悶葫蘆！你陪著她們是不是話很多？！”

陸文龍嘀咕：“她們不愛動手！”聲音不大。

蘇文瑾氣得笑：“那就是一個個都比我溫柔了？！”

陸文龍補一句：“是因為沒你這麽委屈。”

蘇小妹就把手松開了，又收回到之前自己那個有點防禦性的看螞蟻動作，不說話了。

該陸文龍說了：“真是我不對，無論蔣琪，湯燦清還是楊渺渺，都是對我極好的人，在她們之前就只有你真心實意的在乎我，昨天以前，我還不懂事，貪得只要對我好就摟著，現在我不會了……”說著就站起來，一米八二的少年，相比成年人都顯得相當強健的身體，如同一座山一般擋在蘇文瑾面前，光線的變化，讓蘇文瑾擡起了頭，有些皺著眉頭看著他。

陸文龍依舊還是黑色休閑褲加白色真皮運動鞋，上身裏面是襯衫外面一件夾克，低著頭看自己的姑娘：“阿瑾，我只求你信我一次，我再不會跟別的女人勾搭，我會一輩子好好的陪著你，讓你高興幸福的。”

蘇文瑾就這麽仰頭看著他，靜靜的看著，幾年前青春期剛開始竄個兒的時候，她比陸文龍還高那麽兩三厘米，現在陸文龍借著營養好二次發育猛竄到這麽大個兒，她還是之前那麽嬌嬌小小的個子一米六不到，現在坐在小板凳上更是看著玲瓏得很，反差很大。

陸文龍就站好，低著頭看著她，一動不動，雙唇緊抿，也有些皺眉，但是熱切的雙眼已經說了他所有的情緒，好半晌，蘇小妹才招招手：“蹲下來嘛，這麽大的個兒，是要嚇我麽。”

陸文龍才又蹲在她的面前，蘇文瑾伸手摸他的頭，卻沒接觸：“外婆說男人的頭不能隨便摸……”就伸到後面攬住少年的後腦勺：“你如果不喜歡我，就直接告訴我，我不會乞求你什麽，我也不會什麽都依著你，你再這樣有下次，我就真的不理你了！”

陸文龍點點頭：“你不要生氣了，老實說你生氣，我還真有點怕。”也許這就是一物降一物。

蘇文瑾居然有點懶懶的起身：“我不要你怕我……特別是因為內疚怕我……我要睡午覺了。”

回到房間，蘇文瑾只脫了外面的運動校服，就鉆進被單裏面，臨睡前說了一聲：“一個小時叫醒我……”

陸文龍嗯一聲，就坐在地板革裏的小圓墊上收折衣服，其實是因為他的衣服有幾件真小了一點，打算拿去給個子小點的弟兄穿，偶爾轉頭看看那個黑漆漆的短發露出在被子上面的身影，可是再一轉頭，就發現姑娘睜大眼睛，轉過身來看著他：“你說你跟楊……什麽出了什麽事情？”這姑娘回味一下，終於發現這茬兒。

陸文龍轉身：“就是那個日本人準備收買我的事情，她也看見了，以為是你們來找我，就過來問我……結果被教練給堵在我們房間了，體工隊管理很嚴的，就只好在我那裏過夜，不過沒做什麽，只是稍微親熱了一下。”他倒是敢說。

蘇文瑾也敢問：“你為什麽要說昨天以前不懂事？難道前天再有什麽女人找你，你都還一樣？”真是明察秋毫！

陸文龍眼珠子動兩下，還是老實：“昨晚我跟阿清在一起，就沒有什麽忍著了。”

蘇文瑾不吭聲了，陸文龍又伸脖子看了兩眼：“沒生氣吧？”還是不吭聲，陸文龍就起身過去，溜上床墊，幫姑娘撥撥劉海兒：“她年紀大一些嘛，我覺得……”

蘇小妹一拉被子蓋頭：“不想聽了！”還是有情緒，陸文龍就不說話了靜靜的靠在旁邊，手卻一直在蘇文瑾的頭上慢慢揉，主要是太陽穴。

好一會兒，蘇文瑾的聲音才悶聲悶氣的傳出來：“我是不是不溫柔？”

陸文龍搖頭，發現姑娘看不見趕緊說話：“不是……我說不出來，但是我喜歡你這樣，你怎麽都好。”

蘇文瑾唰的一下拉開被子：“我沒蔣琪漂亮，沒密斯湯成熟，也沒楊冠軍有名！我就一無是處了，對不對？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啊？！”有些氣鼓鼓的看著身邊的少年，眼光卻有些躲閃飄忽。

陸文龍也轉頭驚訝的看著她，手上輕輕的動作，幹脆一滑到姑娘頭下面，輕輕的攬住她，稍微用點力，輕飄飄的姑娘就靠在他懷裏，象征性的掙紮了兩下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，口中也嘟噥：“我還喜歡這樣裝著不在乎，對不對？”聲音很有些不甘：“就是因為我不夠好，你才會跟她們在一起，對不對？你還跟密斯……”聲音戛然而止，因為陸文龍摟著她，輕輕用嘴堵住了喋喋不休的唇。姑娘還伸手打了他兩下肩膀，真不知道是為什麽，但是很快就安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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